1930年南台中紀錄片的定格時代印象到天外天劇場

 1930年南台中紀錄片的定格時代印象到天外天劇場

2020年4月28日,我們邀請了許多關心台中文化的朋友,在後驛冊店一起參與《張家訪問の一日》紀錄片的正式首映。這段經由剪輯的影像發行於1930年4月28日,是台灣現存的第一支紀錄片,描述了南台中張眼科一家的生活片段,距今正好九十週年。

台灣電影史的承先啟後

公視電視2003年紀錄片《跳舞時代》的音樂總監,也同時是這支紀錄片的收藏家李坤城特別提到「台灣最早成功的35mm台語電影《薛平貴與王寶釧》,正是何基明導演在小時候受到「9.5釐米家庭紀錄片」所啟發,前往日本學習電影,才影響了戰後台灣電影時代熱潮。」

何基明導演小時候當時流行的家庭錄影帶,就像現在出土的這支一樣由9.5釐米所拍攝。9.5釐米影像影像於1922年法國問世,由Pathé Baby推出的家庭底片,透過手搖攝影的方式拍攝,在富裕的家庭開始流行,一直到1932年才有8釐米的普及。紀錄片雖然放映時可見斑駁老舊,也尚未修復,但這卷膠卷規格特殊保存良好,可以說是非常罕見。

在播映的會場上,由台灣電影收藏家張凌文,透過他珍藏的古董放映機播映。張凌文先生是除了國家電影資料館、臺南藝術大學音像紀錄研究所外,民間收藏最豐富收藏家,從16歲開始鑽研影像,擁有兩百多台古董攝影機及放映機,他也特別說,有許多收藏家找他修復影像,至今只在台灣看過兩部9.5mm的影帶,除了張家這支錄片,另外支在台北大稻埕。


跳舞時代見證的娛樂生活

何基明成長的年代,1930年代是台灣現代娛樂發展的高峰,隨著有聲電影的發明,許多的豪華現代的電影院就是在這個年代雨後春筍般成立,在這樣的文化浪潮中,1936年開業的天外天劇場誕生。從歷史脈絡可以看到,南來北往介於中樞的台中,過去以來一直都是影像及電影院發展的重鎮,天外天劇場,就是象徵著進入現代文明的跳舞時代。透過台中後車站張眼科家族攝影機下的鏡頭,我們看見了現代性影像和娛樂的發展,南台中沒有缺席。

影像已經具備細緻的剪輯的手法,這支家庭影帶,就是紀錄片,這個「一日」,是概念上的一日,是真實的生活,卻不是真實的一天。

在這支影像的片頭,我們可以很明確看到標題:「張家訪問の一日 全一卷,賴研究室製作,昭和五年卯月二十八日,撮影現象 賴崑森」

註:撮影現象,中文的意思就是拍攝顯影。昭和五年卯月二十八日為1930年4月28日。

從拍攝者賴崑森,我們們有沒有機會拼出更完整的台灣的影像史,因此尋找賴崑森導演是我們與李坤城老師一直在探討的問題。後來訪問張家後代,得到了重要的線索,家族李稱呼他為「三姑丈」,往來與台灣與日本之間,後來主要定居於日本。家族認為他只是愛玩相機,業餘的攝影者,就像當代多數人的父母的想法一樣。事實上我們端詳他的拍攝方式,呈現已經具備專業的韻鏡手法、剪輯技巧,還特別為影像上了文字。在第一卷的內容,著重在張家孩子的遊戲與互動,賴坤森寫的標題為「子供の遊戲」。

張家訪問之一日,可以分為三卷膠卷:


第一卷,著重於南台中張眼科醫院的九個孩子生活玩耍、台中公園吃冰,鏡頭也特別帶到汽車為台中州第13號,人物從汽車上下車的分鏡,也交代了片中的場景變換。

第二卷,為不同的家族相聚,片頭可以看見家族與其他輛車的相聚,為一個郊區的場景,目前仍不可考。

第三卷,前往霧峰林家,可以看見於1922年萊園的櫟社成立二十年紀念碑〈櫟社二十年題名碑〉、大花廳,最後則是台中路鐵橋「火車路空」。

我們來仔細看他影像拍攝的是什麼,這支家庭錄影帶著重在人物本身,他從大量拍攝的毛片中,最後凝結出來的這十分鐘,有代表性的意義。拍攝的分鏡,可以很明確的知道,拍攝者交代了影中的人物,從家門口上車,到了目的地再下車,追視汽車、人物的移動路徑,簡單的交代了場景的更換。如同第一卷的場景交代,掃視了張眼科醫院的山牆與庭院、第三卷則是霧峰林家的櫟社紀念碑、大花廳。

拍攝者想紀錄的是生活片段,因此重點在於人物本身,人物如何一起出遊、孩子們在場景裡玩耍,反而沒有文史研究者想要看到的具體的建物。例如第一卷帶孩子們到台中公園下車,在榕樹下吃冰,但沒有明確交代台中公園的場景、沒有拍攝湖心亭,但這不是拍攝者的責任,他不需要符合當代人的期待,賴崑森只是想記錄張眼科家族怎麼生活,還有他身為賴家的親戚的一個紀錄視角,記錄這樣一個富裕的家庭,因此他不需要承擔文史影像的意義。就一個家庭錄影帶來看,他是一部好的家庭影像紀錄,對於後代張家來說格外有意義,人的生活有這樣的影像紀錄,可以清楚看著孩子、親友互動,臉上表情的真實刻畫,是保存家族記憶最重要的一部分。

在所有交代空間場景的拍攝,除了張眼科醫院、霧峰林家,這兩個是空景的拍攝,是具體人物到訪的地方。最後一幕卻是與霧峰林家方向完全相反的火車路空,霧峰林家是從張眼科從忠孝路出發往霧峰,火車路空則是前車站往後車站視角拍攝,也是紀錄片中唯一在汽車上攝影的畫面,最後影片的結尾,沒有汽車到張眼科醫院,拍攝人物的下車,卻是用了火車路空來交代「回家」的意象。從那個時代的台中人,火車路空已經具有回家的意象,現代在我們的倡議中,強調火車路空是台中的故鄉玄關,原來以前的人們早就已經認知這樣的概念,透過這樣的影像的文本,獲得了更多的佐證。

作為時代真實的切片,影片是一種,建築空間也是一種:天外天的保存,也定格台中城市的時空切片

時代需要剖面,紀錄片就是一個很好的剖面。日本時代時代需要剖面,就像考古遺址就像十三行遺址一樣,在八里污水廠挖到地層剖面。張家訪問之一日紀錄片就像就是這一層,紀錄片就像做了時光機穿越到了1930年代,觀看一個大戶人家的生活,雖然不是那麼精確到每一生活片段,甚至是刻意安排的橋段被拍攝,卻已經足以從這樣的看出生活看到線索,是很珍貴的方式。如何去尋找過去的生活記憶家族記憶,南台中的一家人的影像紀錄,我們就需要有好的歷史切片。

影像是一種,難道建築物就不是嗎?而且是比膠捲的單純放映,更扎實的空間,風雨吹打不壞的事物。張眼科家族的歷史重要,而具有公眾性的天外天劇場建築勾勒出南台中的吳家歷史,是不是很重要呢?天外天劇場在那樣的時代,是有多少名人士紳曾聚會與生活的場所,像是林獻堂日記,多次提及。做為一個台灣人興建的劇場、上演的劇目,反映出當時人們的娛樂生活乘載的歷史切片。

歷史見證了南台中的歷史,也是整個台中的發展史,南台中的劇院比起膠捲映像可以乘載更多的事物。透過劇場的保存能夠去描繪那個年代時候的人們,透過空間的回顧,不是更夠體會與見證更多1930年代娛樂生活的樣貌嗎?天外天劇場的保存,就如同張家訪問之一日的出土,建構清晰的時代切片,卻能夠召喚更多集體記憶。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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